雅婷看著她走遠，心中慚愧不己，只能低下身子，盡量不讓人發現。

墨玉的步伐極快，加上她綠色的衣裙適合在墻角樹木旁邊隱藏，故很快的就追上了那名小廝，環眼四周，見再無他人，於是快步追上，一把捂住他的嘴，警告道：“想活就別喊！”

那小廝連忙點頭，表示同意。既是如此，墨玉仍不趕大意，就這樣捂著他的嘴將他拉到墻角，躲進幾棵長年青後面，拿出尖刀抵著他的脖了，眼神兇光畢露，悄聲道：“我現在給你一條活路，你只需要說出秦倍在哪裏？我絕不殺你。”

小廝見墨玉如此大動幹戈地想知道，今晚如果她得不到答案恐怕是不會放過自己，於是道：“我們家主人就是秦老爺，哦！秦倍！他在幾年前搬到了這裏，並吩咐下人只要有人問起他，就說不知道？於是剛剛當著管家的面，我沒敢說！”

“他現在人在哪裏？”

“秦老爺說有一批貨物需要出差幾天，今天早上出門後就一直沒有回來！至於他在哪裏，我是真的不知道？”

“那他在哪裏有生意，或是經常和哪些人來往，這些你總該知道吧？”

“長安，有經常從長安來信，有一次也聽他提起，長安的買賣比幽州好做多了，而且夫人也在長安！”

“他住在長安哪裏？什麽時候回來？”

“這個我不知道了，每次來信，都是管家直接交給老爺的！他這次走得很匆忙，而且把家裏大大小小的丫頭小廝帶走不少，估計最近是不會回來了！”

“我警告你，要是你敢騙我，你先給自己想個死法！”

“絕對不會，只求你不要說是我說的才好，否則管家非殺了我不可！”

墨玉看著小廝求饒般的眼神，猜他也不敢亂說，於是收起尖刀，“你走吧！我說到做到！”說完轉身延著墻角退去，在她經過院子時，隨便往裏瞧了眼，只見燈火處，無不是亭臺樓閣，假山花叢，當真不遜色於司馬府。

墨玉出來後，自嘲地大笑起來，雅婷不明所以，問道：“姐姐，見到好笑的了不成！”

墨玉冷哼一聲，切齒道：“你可知這柳輝園主人是住？”

雅婷疑惑，問道：“是誰？”

墨玉冷冷地道：“正是咱們的好掌櫃秦倍的！”

“什麽？”

“他如今利用咱們的樂鋪發了巨財，還欠下一大堆的巨債，咱們這十年來，今天才看清楚他的真面目，你說諷刺不諷刺，傻不傻？”

“姐姐，這十年來我們並沒有經手樂鋪的事情，自然讓那個秦倍有機可乘，我們自然是粗心了些，但是這一切都是那個秦倍不守行規，若是抓到他，一定要交官府嚴懲！對了，打聽到他的下落了嗎？”

“找到了，他還在長安有一所更大的宅園呢？我還打聽到，他在長安也有買賣，估計那些樂器被他運往長安了！”

“那你準備如何做！”

“明日我就動身去長安，會會這個史上第一大貧商！”

兩人就這樣說著說著，到了董家門前，看著自家的小宅院，既是比那秦倍的柳輝園小上幾十倍，若非墨玉與雅婷視錢財如身外之物，否則定要將那秦倍抽筋剝皮！

回家之後，雅婷為墨玉準備行李物件，又把家裏唯一的存銀全部拿了出來，替墨玉一一包好，墨玉則取出她的配劍，準備一起帶著時，雅婷看見，急忙從她手中搶過，“從此以後，不要再動劍，不要再殺人，就算是秦倍也不行，好嗎？”

墨玉嘆了口氣，不停地搖頭道：“慘了，哪天死在哪裏都不知道？”

雅婷卻沒好氣地道：“姐姐，你說什麽呢？我怎麽會希望你死呢？我知道路途艱苦，如果真遇到什麽焊匪，用拳腳把他們趕跑就行了，不用再動刀劍！”

“好吧！現在一切都依你！”墨玉說完去清理自己的行李，發現一袋銀子，在手中稱了稱，道：“你把銀子都給我了，你怎麽辦？”說完取出一半放在桌上，雅婷也未多加去推讓，只道：“路上一切小心，一定要忍著性子，切莫再生事端，如果遇到真忍不住的，你就看看這個。”說完從懷中取出一個銀色手鐲，拉起墨玉的手替她戴上，“這銀手鐲是你在我十六歲生辰時送給我的，現在我把它送給你，希望你看到它後，能夠記住我的話，如果真的遇到不公之事，可以找官府，如果官府不理，那就找上一級，直到皇宮為止，總之再不要殺人了，好嗎？就當我求你了！”

墨玉默默地點點頭，轉動著手中的銀鐲，上面細細地雕刻著幾片葉子，掛著兩個鈴鐺！擺時“叮當”作響，有如琴聲，勝是好聽。

雅婷聽著，並有感而生，拉著墨玉到銅鏡前坐下，幫她拆下發髻，拿起黃楊木梳幫她梳起頭發來，“姐姐，你的頭發容易脫落，明早走時，一定要記得把黃楊木梳帶上，否則你用了別的梳子，頭發會掉很多的。”

墨玉對著銅鏡，看著為自己梳頭的雅婷，臉上不由得一片輕松，笑道：“我怎麽又會忘記呢？還記得七年前，我因為找不到這梳子，頭發都快掉光了，還好師父多備了一把！”

雅婷眼神漸漸黯淡下來，“只可惜師父走得早，不然現在肯定不會發生這麽多的事，也不知道師兄和師姐他們去了哪裏？要是能夠再見一面，該多好？”

墨玉也露出一陣惋惜，“師兄與師姐一向向往神仙伴侶的生活，自然不會生活在這塵世之中，此刻不知道在哪裏隱居呢？”

“如果當初我們隨著他們去，說不定現在過得很好！”

“可是那時，你卻總和師姐他們調皮！”

“那都是我小時候不懂事，和師姐調皮一下又有什麽關系？反倒是你，經常和師姐過不去！”

“因為我答應你娘，要保護你！你們雖然是玩笑，可是她也弄傷你好幾次！”

墨玉說到這裏，雅婷卻情不自禁地想哭，喚了句：“姐姐……”心裏發堵，久久不見下文。

墨玉透過銅鏡，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九歲的姑娘，她們本來是主仆關系，由於雅婷善良，並一直以姐姐相稱，後來兩人就真的成了形影不離的好姐妹，十年前帶著她與姨夫人也就是憫佑的母親四處尋醫時，遇到了師父，跟著她學了一身的本事，也多出一位師兄師姐來，時光匆匆，她還沒有將雅婷嫁出去，這接二連三的麻煩已經讓她應接不暇。

雅婷卻突然在她身後跪了下來，慌得墨玉急忙轉身欲拉起她，可是她就是不肯起來，雅婷滿眼懇求道：“姐姐，雖然知道秦倍在哪裏，但是去了長安也不一定能夠找到他，而且長安路途遙遠，你身上又背負著上萬的巨款，擔子實在太重，這本來是我董雅婷的事，卻讓你來還，雅婷萬死難報大恩！”

墨玉見雅婷不起來，也跟著她面對面的跪下來，“你說什麽傻話呢？這本來就是我們兩人的事，何時變成你一人的事了，難道你還在和我見外不成！”

“我實在是太慚愧了，居然什麽忙也幫不上！既是如此，我也想求你答應我，一定要追回欠款，還董家一個公道！”

“我自是責無旁貸！你在擔心什麽？”

“只要有你這句話，我並什麽也不擔心了！”雅婷說完，拉著雅婷站了起來，接著道：“姐姐，明天你就要遠行了，我想今晚和你同榻！”

墨玉終是笑了笑，以為她還小，並答應了，兩人梳洗罷，來到床榻上，同枕而臥。此時三更過半，窗外一片漆黑，室內燭影晃動，映在二人臉上，雅婷脫去了面紗，露出那醜陋的疤痕，兩人就這樣說了大半夜的話，彼此溫馨著，緬懷著過去。

“姐姐，你說師姐和師兄現在小孩多大了！”

“我們才分別三四年，頂多只有兩三歲，說不定還沒有呢？”

“以師姐的性格，她肯定要多收幾個徒弟，說不定我們都成了師叔還不知道呢？”

“也許吧！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再見面呢？至今一點消息都沒有！”

“說不定姐姐這次去長安便能碰上，到時一定要代妹妹向師兄師姐問好！”

“等遇上再說吧！到是你最讓我放心不下，你打算趁我不在的時候去幹嘛？”雅婷雖然絲毫沒有提及龍守的事，但是墨玉還是有些不能心安。

雅婷微微一笑，回道：“還能幹嘛？佑哥受傷都好多天了，也不見消息，我打算明天上五行觀去找他。”

墨玉很想問龍守的事她如何看待，可是一想起憫佑，她心裏就煩躁不安，硬是沒有問出口，就這樣，兩人東扯西拉的，直聊到五更時分。

她們這一生本來就不平凡，雅婷八歲痛失父母，淪落紅樓，幸得墨玉救出，然已毀容，後為姨夫人四處尋醫，結識了曾經師父，學得一身本領，回到幽州為民除害，本來一切又要慢慢恢覆平靜，可是憫佑的回來，帶回了一個將與雅婷牽伴終身的龍守，兩位姑娘的命運因此改變，墨玉有時候真想沖過去殺了他，可是每當想起雅婷，她又不願意再出手，雅婷亦為了他們水火不容的關系而左右為難，現在情況卻越來越糟，她真的不希望明天的到來，就這樣讓時間停留，龍守命還在，墨玉還在身邊，而自己還好好的。

‘如果哪一天，我不在了，你一定要好好的。’這是雅婷在墨玉睡熟之後的最後一句。

雅婷也沒有想到，她今晚所說的話，都應驗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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